李嘉琳

仿佛从梦中醒来，门那边传来的朗诵声淡淡的，不再是熟悉的人声。在葱郁的绿植中，我听见杜鹃的啼叫，老建筑像白豆腐一样浸润在雨后的翠绿中。红色的跑道给天地间的旅人一条穿越的路，让他们可以在长风烈日中自由行走，路上的花儿在青春的绽放中。阳光在夏蝉的长鸣中滤成一首滴落的诗篇，肆意翻腾着老梧桐的枝叶间深深浅浅的悲欢离合，满地的茂密树影在花海中涌动成蜿蜒的波涛。

铃声响起，几度握紧拳头的犹豫被指尖碾碎，拥抱将不忍收敛的情绪凝聚在眼眸中。“光荣归来，”老师酒窝里露出一丝调皮的笑容，“下一堂课应该由刚落地的新生来上。”

教室里的小朋友都坐直了身子，吱吱作响的圆珠笔也停止了发出声音。“如你们所见，我是你们的学长。如果你们……??学弟学妹们有什么学习上的问题，我或许可以……尽力解答。”我默默地交叉双手，深吸了一口气。“我的优势或许是……我是文科生，当然……”我依然看到几张黯淡的脸，熟悉的无力感涌上心头。

“当然会尽力……任何科目我都会尽力回答，尽力就好。”我调整了一下被汗水浸湿的口罩，顺畅地回答了几个问题，渐渐放松下来。一个垂着眼角的小女孩这时站了起来，长长的杏色发带像红狐狸姜黄色的毛尾巴一样摆动，扫过白色校服的肩膀，清脆地说道：“学姐，我也是文科生，我好……好喜欢写论文。”我的小桃花脸皱巴巴的，红扑扑的，笑容偷偷从口罩里蔓延出来，“可是，可是……妈妈说现在文科生很难找工作，这些技能……以后用不上，以后只能放弃了。可是我……我不想听妈妈的话，不想放弃。” 我看着她那双充满无畏的栗色猫眼，像一头金色的小狮子，让我想起了毕业时的宴会，高脚杯里晃动的浑浊的金子，还有碎片中飘浮的文字。

“我们现在正处于‘后浪推前浪，前浪死在沙滩上’的境地，后面的人才如小雨一样，正推着我们站在浪尖上。”我拨弄着丝绒上的镀金扣，隐隐听见有人举起酒杯敬酒。我恍惚地举起酒杯掂量着，皱着眉头，把嘴唇埋在泛着奶油泡沫的香槟黄色汤汁里。“不敢，不敢，这小姑娘就算文科好，在人工智能时代也未必有多大的用处，永远都比不上你这个大文人、大才子。”妈妈笑着把一杯水推过来。 阿姨也看着我笑，开玩笑的说：“人工智能？人工智能不就是人造的吗？以前人类发明洗衣机，是为了把双手从洗生活用品中解放出来，腾出大脑去发明创造。现在人类用大脑发明了人工智能，是不是为了腾出大脑，回去安心洗衣服？”

她清了清喉咙里浓重的酒味，“时代在变，但国家建设对人才的需求没有变。人工智能需要科技的积累，更重要的是文化功能的沉淀。因为人类的生活需要的，从来不只是衣食住行，还有驱动他们努力奋斗、不断进步的精神文化力量。而这些，都是只有活着的人才能创造出的有血有肉的正能量。”烛光和杯子，将我映在她眼中的倒影，过滤成金色，如同炽烈的太阳。“工作是一回事，技能是另一回事。如果说他们是用硬核技术铸造中华骨骼的科学人，那么你们这些所谓的文人，则是用文化的积累，滋养着中华生生不息的澎湃血液。小鱼儿，记住：成功是靠天赋——”

“天赋成就一切”，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在教室里回荡，我不记得自己是什么时候摘下了口罩，“中考不是终点，高考也不是终点，人生的任何其他考试都不是终点。社会不应该成为我们定义自我的标尺，但努力永远是我们用技能闪耀价值的唯一途径。你的人生才刚刚开始，在这个蓝图里，每一刻的积累都至关重要。也许一份工作是一回事，奉献又是另一回事。祝愿你在年轻时培养出肩负时代使命的能力，也希望你在培养出技能之后，考虑的不是你能从事什么华丽的工作，而是你的技能能为国家做出什么样的贡献。”我望着晚霞将讲台下扬起的额头映成金红色，哈哈大笑起来，“年轻人，‘风从碧波荡漾的末端起，涟漪间涌起波澜’。” 你和我，天生就是后浪，我们应该站在最前沿。”好吧，我也能做到。

我坐在车里，看着母校斑驳的车身，在灯光的闪烁下，消失在黑夜中。爸爸刚从另一所学校的法律教育课回来，滔滔不绝地说着。“嗯，法律是个有趣的东西，我不知道我解释清楚了没有……你们年轻人很熟悉那些小视频和流行词，下次试试把它们加到课件里……”“你们讲的不就是小孩子吗？有人在听吗？”“啊，后排确实有很多人在窃窃私语，我们也没办法……”听到爸爸尴尬的声音，我靠在车窗上轻声笑道。“但还是有很多学生听得很认真，有的甚至还记笔记。太好了，这些孩子也是普通人，他们也有自己的是非观，有简单的情感期待。

爸爸承担这个任务，是为了打开他们的心扉，让他们看到公平正义，亲手把未来他们要进入的社会是什么样子交给他们。这也是每个警察的责任。我们相信，作为新时代的新一代，只有信任这个社会的运作流程，才能继续为这个国家做出贡献。”我从来没见过爸爸对任何任务这么热心，他总是说：“作为警察，我们总是希望案件越少越好。”

我不再说话，看着窗外的楼房，像一把把剑插上天际，直冲冷冷的星空。车窗上的水汽染红了霓虹灯，万家灯火在我眼中碾压，让世界充满了烟火气。想起了过去那些点着灯的夜晚，试图靠着苦咖啡，点燃一丝勇气，迎着朝阳升起。万家灯火依然亮着，一盏暖暖的灯落下来迎接肩上披着半片雪的我。我还记得，三岁那年，“春茧”建成；八岁那年，深圳建起了平安大厦；九岁那年，“春笋”落成。原来，我也曾坐着看潮起潮落，看星光闪耀，也曾目睹无数奋斗者的青春如浪涛般冲过我未发芽的梦想征程。 人们执着地用烟花装饰漫漫长夜，为的是让更多人仰望天空，火花唤醒了不敢写下的梦想，火苗照亮了未曾追寻的希望。世界用美丽为我绽放梦想，夏天疯长时我听到春天的诞生。时代总是在前进，我不愿落后。

我一遍又一遍地重复我的承诺。

“你和我都是最后一波浪潮的产物，理应站在最前线。”