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中国的文学体裁，包括诗歌、散文、小说、戏剧等，在其他民族的文学中都有，但强调排比的骈文却是中国独有的。最短的骈文——对联，也是中国文学所独有的。中国人认为“一阴一阳，道也”。对联的上下句，声调不同，意义相反，但必须统一在同一词性上。上联一个意思，下联另一个意思。上下联可以合在一起，产生新的含义，体现了阴阳相和、生万物的哲学思想。所以，练骈文也是在强化中国人的文化基因。

概括地说，排比就是能“对上”。除了遵守平仄规则外，还要注意词义和词类，尤其要讲究结构。无论写诗还是写对联，都要用文言文。文言文以单音节词为主，也就是说，单个词一般都是一个独立的词，与现代汉语以双音节词为主的情况有很大不同。古人没有现代人有的名词、动词、形容词、介词、副词、连词、助词等概念，我们称它们为词类，古人只称它们为词类。古人把词分为实词和虚词两种。排比的原则是：

实词匹配实词，虚词匹配虚词。

实词包括名词、数词、量词，它们只能同种成对使用，古人也称它们为死词，即不能移动、不能改变的词。除名词、量词外，凡无实形、无量的词都是虚词。动词是虚词，形容词是虚词，介词、副词等其他词也是虚词。虚词中的助词又单独一类，大致包括我们今天所说的连词和助词。“而若夫”、“之乎者也”等词，通常不与其他虚词成对使用。当代对联大师王义齐先生曾为夫子庙写过一副对联：

你是秋，是麒麟，是凤凰。

即用“也”搭配“兮”，感叹词的两个虚词形成对比。

动词称为主动虚拟词，或简称为主动词，形容词和副词称为死虚拟词。动词是最灵活、变化最多的，常常可以和除连词和助词以外的一切虚拟词连用，有时甚至可以和具体词连用，所以叫主动词。一般来说，平行结构有严平行结构和松平行结构两种。严平行结构是指（1）具体词必须连用，如桃红与柳绿、沧海与蓝天（沧借沧音，可与兰连用）、万里与百年、西陵与东吴等； （二）动虚词与动虚词连用，死虚词与死虚词连用，即符合现代语法中词性相同的原则的排比，如月明日暖，做客登台，珠泪玉烟等。而松散排比则只要求具体词与具体词连用，虚拟词与虚拟词连用，在特定情况下，具体词甚至可以与虚拟词连用。松散排比的松散并不是任意的，要先掌握齐对句，才能了解松散排比的“松散”程度。

在宫对中，由于实字是死字，无法改变，所以只能用同种字来搭配。比如“两只黄莺在绿柳间鸣，一行白鹭飞上蓝天。窗外是西山万年雪，门外是东吴万里船。”这首绝句就是两个七字宫对的组合。我们想一想，“黄莺”能和“滩鹭”搭配吗？“枯柳”能和“蓝天”搭配吗？“寒岭”能和“东吴”搭配吗？“晚秋雪”能和“万里船”搭配吗？答案都是不能的。从现代汉语来看，它们都是带定语结构的名词，结构相同，词性也相同，怎么可能搭配不上呢？ 但我们要知道，黄、白、绿、蓝都是表示颜色的实数字符，东、西是表示方向的实数字符，而二、十、千万是表示数字的实数字符，既然都是实数字符，那么只能用同类型来匹配。

有时，不是数，但有数义的词，也可以与数配对。鲁迅小时候在三味书屋读书时，寿敬武先生曾送他一对“独角兽”，有的同学配了“双头蛇”和“三脚蟾蜍”，都通过了考试。而鲁迅配的却是“比目鱼”，这是寿敬武先生表扬的最好答案。因为“独”不是数，有单数之义，“比”不是数，有双数之义，既保证了排比的精确，又避免了枯燥。这种配对非常完美。

现代人学习汉语对联，可以从现代汉语的语法分析入手，达到一定程度后再体会真实、虚幻、生动等概念。当然，如果你已经背诵了《声韵入门》，背诵了百余首律诗，各种语法分析就没必要了，靠背诵形成的语感更靠谱。

“相处不来”有两种情况：

一是高低音调、词义、词类、结构不对立。当代很多人写对联都是这样的。曾经有一句很著名的对联：“绿野牛识草，金山林识马。”绿野牛识草、金山林识马，都是文艺界的名人，放在一起似乎很自然。唯一的缺点是“识”是个入声词，第二联的节奏有问题。当然，这种对联几乎就是文字游戏，和诗关系不大，我们没必要在这种对联上费心。

第二种情况是，上下联虽然符合平仄、词类、结构的要求，但其中包含了意义相同的字，甚至整句意义相同。这种情况叫“对手”。过多和过少一样不好，也是“不对”的不合格对联。有一次，一位读者买了我的签名本，希望我写“胸有文墨，腹有诗书，气自清雅”这两句。我直接拒绝了。一是因为“胸有文墨”和“腹有诗书”意义相同，违反了对手的规则。二是上联的后五个字是仄仄平仄仄，是由仄仄平平仄变来的别扭句。 下联最后五字必须平平仄平，可以补救上句的“拙”。“拙”指背诵时的拙，所以下句第三字必须改为平声，以达到听觉上的平衡。但在《诗书气自华》这五句中，第三字的“气”仍是仄声，不救上句，这就脱离了节奏。而诸如“愿寻平句，吟诵自由诗”、“岁月如云千结万结，岁月如弹指一挥间”、“三年历练莫谦，十年别离无所求”、“半开篱笆寻妙韵，关上木门寻凌尘”、“今日玉骨惊艳，明日冰肤化尘”等句子，都存在着对句现象。 常句与闲诗、岁月与岁月、岁月与岁月、篱笆与木门、妙韵与凌尘、玉骨与冰肤，都是同义的，搭配时应避免。

做对联时，要注意上下联的衔接，不能逐字逐句地对联，而要按照完整的形象去对联。我在指导深圳图书馆主办的诗歌写作培训班时，就把上联“你走后月满梁上”给别人对联，请人对联下联。这是明代阮大成《永怀堂诗集》中的一句话，但我记错了一个字。原对联是“你走后月满梁上，深林屐何不稀疏？” 较好的有“坐到疏桐树下，鸟儿不鸣”、“梦见山间影影绰绰，影子更寂寞”、“回想前情夜已深”、“挖完钱心不冷”、“望天涯路，雁儿早已远去”、“数着余夜，梦不能圆”、“唱过阳关，泪未干”等，尤以“离别后，思念你天涯”最好，因为它在意象上与上联最有内在关联。“天涯”与“梁上空空”怎能对立呢？我们只要把上下联省略的元素补上，就可以理解了。上联是“自别后，梁间月满”，下联是“离别后，思念你天涯之外”。 两句意义相对，但说到每个字上，却不是整齐划一的对偶。“漫”是虚字，“雅”是实字，本来不能对偶，但这里的“漫”可以理解为月光变成实，洒在梁上，虚字变成实字，所以可以对偶“雅”。而像“客舍时光未曾抛，书香”、“花开泪眼”、“重逢故人，频频饮酒”、“望斜阳林火”、“望春山又斜阳”等句子，虽然平仄、词义、结构都对得上，但在形象上缺乏紧密的联系，或者不能构成完整的画面，所以就逊色了。

有人把最工整的对句叫做“对偶句”，即不仅同类型的具象词相对，不仅动、虚词与动、虚词相对，死、虚词与死、虚词相对，而且每个词的意思都属于同一范畴。如孟浩然的“屋外一峰秀，阶前多谷深”，“屋”与“阶”都属于屋类，峰、谷都属于山类，“屋外”与“阶”都是表示方向的具体词，“一”与“多”都是表示数量的具体词，“秀”与“深”都是表示死、虚词。 岑参的“花迎剑佩，星辰刚落，柳拂旗幡，露水尚未干”，“花柳属花木，剑佩、幡属礼仪，星辰露水属天之类，始、未是两个死的虚字，落、干是两个活的虚字。”《音韵引子》中的对联，都写得很工整。写诗，很少用很工整的对联，因为太工整就会显得呆板、秀气，但初学者只有求工整，掌握了词类的奥秘，才可以求活泼、刚劲的对联。书法界有句名言：“初学分分，只求匀；既知匀，则求险、独； 一旦能达到险而独，就归于平。”诗歌的平行原理也是如此。

（作者为深圳大学人文学院副教授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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